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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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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7章

安葬完兩個人, 曹若愚又帶著尹曉棠趕赴臨淵。一路上,幾個人都沒有說話。尤其是柳驚霜,不知道在想什麽, 臉色陰沈得可怕。曹若愚心情不大好, 便當作沒看見。唯一不同的, 是他的劍靈並沒有向往常那樣鉆回劍身內,而是坐在了劍柄上,看上去虛無縹緲,實際上穩穩當當,有些分量。曹若愚沒有多問, 禦劍直行。

他能感覺到打在自己身上的雨點小了些。

落地前,他看了眼始終坐在自己肩上, 一言不發的劍靈, 默默地收了劍。沒想到,劍靈忽地下了地,站在了他身邊。曹若愚一楞:“你能走路?”

說完他就後悔了,這話聽著好像在諷刺對方是個瘸腿。

果不其然,劍靈張嘴就懟了他一句:“我有手有腳,四肢健全,怎麽不能走?”

曹若愚欲言又止,想想就不和他爭辯了, 劍靈伸出手,拉住了他的衣角。

“幹嘛?”

劍靈不說話, 就是拽著他的衣角不松手, 曹若愚沒辦法, 便由著他去了。要說劍靈雖然性格像個大爺,但模樣完完全全就是個小孩, 站在曹若愚身邊,還沒到對方腰那兒,曹若愚總覺得自己步子邁大了,他都能摔個臉朝地。柳驚霜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,那淩厲的眼神好像要把曹若愚捅個窟窿出來。

曹若愚深吸一口氣,轉頭看了眼沈默的尹曉棠:“這位姑娘,你跟緊我。”

對方點了點頭,不願意出聲。曹若愚知道她傷心,可眼下也沒時間勸解了。他帶著人過了山門,走在熟悉的山路上。原本正是紅蕊白梅綻放的時節,如今卻是滿目瘡痍。倒塌的樹幹,零落的樹枝,坑坑窪窪的地面,無不訴說著戰鬥的慘烈。

曹若愚越走越心驚,於是加快腳步往裏邊走。

九淵巖被削去了一半,只剩最下面那個掉了漆的“巖”字還在苦苦支撐。曹若愚心裏“咯噔”一下,加快了腳步。

倏然間,陰暗的角落裏竄出幾頭發瘋的靈鹿,沖著他們直直地撞了過來,曹若愚一個閃身避開了它們的攻擊,順手從劍袋中抽出佩劍,將那些靈鹿打暈在地。透骨的腐爛氣息再次爆炸,曹若愚忍不住捂住口鼻,預感到大事不妙。他沒有多說什麽,擡腳就往臨淵深處直奔。越往裏走,越能看見一些動物的屍骸,甚至還有些人類的白骨。殘破的一抹月白天青的劍袍無力地覆在上頭,觸目驚心。

曹若愚鼻頭一陣發酸,他走過倒塌的至陽殿,穿過早已枯敗的松林竹海,翻過已經夷為平地的鳳鳴鹿苑,和曾經春花爛漫的山坡。

可是他誰也找不到。

曹若愚急得團團轉,他不知道照水聆泉究竟在哪個方位,他更不知道,為了更好地抵禦外敵,文恪已經在結界上空設了一層隱蹤咒,將最後的一處容身之所徹底隱匿。

裏邊的人不打開,以他現在的能力,是進不去的。

曹若愚站上一處高坡,眺望著這片荒蕪之地,心中淒然,他喃喃著:“二師兄,文長老,你們究竟在哪兒啊?”

他急得不行,又難過得不行,他迫切地要見到他掛念的人。

“曹若愚?”

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,曹若愚一楞,慌忙轉過頭去。

文恪撐著把紅色的油紙傘,站在下方的一處避風口,仰頭看向他。曹若愚怔怔的,邁出兩步,隨後便狂奔而去,一下撲進了那把傘下。

文恪被抱了個滿懷,差點沒透過氣來,悶悶地說著:“你,你松開點。”

曹若愚像只小狗似的,嗚咽了兩聲,頭埋在對方頸側,怎麽都不肯松手。文恪無奈,只好費力地抽出一只手,摸了摸他的耳朵:“好了好了,沒事沒事。”

“我都要嚇死了。”

曹若愚哽咽著,他本來有很多話要說,有很多的委屈、恐懼、不安要傾訴,可見了這人,又好像充滿了勇氣。他想他不能哭,這實在是太丟臉了。所以他忍耐住,低著頭,用嘴唇輕輕蹭了蹭文恪頸側溫熱的肌膚,小聲道:“你怎麽看得到我啊?萬一不是我呢?”

文恪覺得這個問題怪可愛的,笑著:“你,我還不能認不出來?你就是在床上翻個身,我都知道你是要滾下床,還是要抱著我。”

曹若愚臉一紅,嘟囔著:“我沒有,我睡相挺好的。”

他說著,便松開文恪,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人,文恪還想問點什麽,曹若愚忽地扯了下他手裏的傘,擋住了兩個人的臉。文恪還沒反應過來,一個輕柔的吻就落在了他的眉心。

“我有事要和你說。”

曹若愚挺直腰板,眼神飄到了別處,文恪莞爾:“行,知道了。”

他道:“你們隨我來,一邊走一邊說吧。”

“嗯嗯。”曹若愚連連點頭,便朝後面那兩個人招了招手。

尹曉棠不認得文恪,但也認得那身月白天青的劍袍,便拱手行了個禮,以示問好。柳驚霜則不一樣,他看見文恪那張臉的時候,驀地一驚,眉頭又蹙了起來。文恪看不清他的神情,卻也察覺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充滿了警惕和審視的意味。柳驚霜半個字沒吭,文恪也沒有追問,只是很有禮數地向他問了聲好。

曹若愚接過傘,一手牽住文恪,帶著人往下邊走。

柳驚霜定定地望著他們的背影,說不上心裏什麽滋味,有點煩,有點亂,還有點想笑。

“怪不得。”他嘀咕了一句,慢悠悠跟了上去。

文恪領著曹若愚下了地牢。

那個地方一如既往的陰冷幹燥,曹若愚一進去,就覺得不太舒服。可是當他見到完好無損的傅及,又激動著跑了過去:“二師兄!”

“三師弟?”

傅及也是又驚又喜,曹若愚一把攬住他的肩:“二師兄,你沒事吧?”

“我沒事。”傅及笑著,可曹若愚看得出來,他最近狀態很不好,眼窩下有一片淡淡的烏青,想來多有心事。

他安慰著:“二師兄,我見到師父和大師兄了,師父馬上也會來臨淵。”

曹若愚想起師父的叮囑,便壓低了聲音:“二師兄,如果你有什麽難處,你就悄悄告訴我,我幫你想想辦法,你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。”

傅及微怔,不免感動:“我沒事,你放心吧。”

曹若愚這才點點頭:“好。”

他松開傅及,又介紹了下尹曉棠和一直臭著張臉的柳驚霜。不知道為什麽,他覺得那位柳前輩臉色特別難看,比來的時候還要難看。

傅及正要問好,卻聽柳驚霜開口就問:“這個地牢,關了多少人?”

“十個。”文恪解釋道,“原本只關了荊溪和周昂,但這段時間,有不少正道同盟前來求援,可是很多人才到山下就死了,活下來的,也有癲狂之癥,萬般無奈之下,只能暫時將他們安置在這地牢中。”

“馬上都殺了,一個不能留。”柳驚霜語出驚人,“他們不是瘋了,是入魔的前兆,一旦自我意識垮塌,這魔障就會像瘟疫一樣,吞噬掉其他人,你們也不例外。”

文恪不語,他精通醫理,非常清楚柳驚霜的意思,只是臨到頭,他還是無力地解釋了一句:“我每日來送藥,也有人的情況會好一些。”

“好不了的,都是假象,這雨一日不停,入魔的人便只增不減。”柳驚霜有些惱火,他認為這些舉措都是無用功,而且後患無窮,明明臨淵已經自身難保,還要收留這些累贅,簡直愚蠢。

所以他態度很是強硬:“你們下不了手,就由我來。”

“不可!”傅及一聽這話,情緒就上來了,“他們情況好些了,一定有辦法——”

“我說沒辦法就是沒辦法!”柳驚霜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,“真出了事,你負責嗎?非要再搭上幾條無辜人命,你才能清醒嗎?幼稚!天真!”

傅及沈下臉:“憑什麽你說沒辦法就是沒辦法?”

“憑我是夜城之主!”柳驚霜大喝,“詹致淳那個死老頭都不敢拿我怎麽樣,你也配來質疑我?”

曹若愚瞪大了眼睛:“啊?你說什麽?”

“我說什麽?你沒長耳朵是吧?”柳驚霜白了他一眼,“這輩子投胎沒投好,腦子沒生出來嗎?”

曹若愚被劈頭蓋臉一頓罵,倒沒怎麽生氣,而是一臉驚訝地看著他:“你,你先前怎麽不說?”

“先前我也沒想到你們會這麽蠢。”柳驚霜兩手抱胸,狠狠瞪了他一眼,傅及很不高興:“你若要殺人,就先過我這一關。”

“那我先宰了你!”

“等等等等!”曹若愚一下攔在了兩個人中間,“吵架有什麽用?又不能解決問題。這樣,我們先坐下來把事情理理,都到這一步了,吵架多傷感情啊,不利用團結。”

“哼。”柳驚霜見了他那實誠樣子,就想笑,陰陽怪氣著,“什麽感情?我跟你有哪門子感情?”

曹若愚覺得這人脾氣真怪,有時候真跟個無賴似的,他腦瓜子轉了轉,索性也破罐子破摔:“怎麽沒感情?沒感情,你送我個石頭,還祝我平安?”

柳驚霜被堵了一嘴,連珠炮似的嘴皮子頓時啞了火,半晌沒吭聲。

曹若愚勸著:“坐下吧,沒日沒夜趕了這麽久的路,不累嗎?你總不能也被這大雨侵蝕了吧?”

“放屁。”柳驚霜罵了句,拂衣而坐,傅及也沒再追究,一行人就都坐了下來。

“師父和孫掌門都在趕來的路上,你別著急。”曹若愚安慰著傅及,對方沒聽出來,說著:“小年前腳剛走,說是李姑娘那邊找到了小師弟的蹤跡。”

“太好了,那我們的劍陣,人就齊了。”曹若愚喜出望外,也有點糊塗了,“孫掌門和師父都能指點我們,那個劍陣應該不在話下。”

“啊?”傅及有點呆,雖說孫夷則修為高於他們,但說指點,還算不上。曹若愚看著他,這才反應過來,猛地一拍大腿:“我忘記和你們說了,孫掌門,就是,孫雪華孫前輩,他也在。”

文恪心頭一緊,一臉不敢置信:“你說誰?”

“孫雪華孫前輩啊。”曹若愚比劃著,竟有點磕巴起來,“就是,就是你大師兄呢。”

“大師兄……”

文恪呢喃著,像是被這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,一時半會兒居然沒回過神。

曹若愚認真點了點頭:“孫前輩讓我捎個信兒,他說讓你們不要擔心他,他一定回來。”

文恪聽了,喉頭發緊,有點想哭,可他忍了又忍,只抿了下唇,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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